茜空喵酱

偶尔诈尸上来看文

长安乱 17 逆光

*原著角色死亡预警

*加了情节相关的主要CP和角色的tag,不妥删



一场战争,拖过了李氏祖孙三代皇帝。李亨病逝,庙号肃宗,皇太子李豫即位,其时正是宝应元年的十月。

在不断变换的前线的厮杀和频频飞奔进长安城的战报中,不知又有多少鲜血干涸在了刀尖上、泥土中。长安城中枯黄的落叶也化入了尘土,至树梢又见绿色时,又是一年春来了。

蓝溪阁正院中的合欢树也生出了新叶,星星点点散在树枝上,随着尚带着些许冷意的春风吹过微微颤动,远看过去只见一片朦胧的嫩绿。

郑轩将手中的大氅披在立于檐下的喻文州肩上,只轻叹了声气。

黄少天经人传回的最后一句话,是王杰希所留的“必杀之报仇”,此后便完全断了音讯,任凭多少战报进京,不论胜败,都再无那人半点消息。蓝溪阁素日的无所不知此刻竟成了笑话。

前线的消息不住地传回,蓝溪阁的正院每有人飞奔而入,喻文州起初总是起身亲自出门来迎,再勉强着微笑点头,回到房里握着床头的玉兔子等待下一个人带着前线的消息回来。如今他每日站在门前檐下,等着不知何时才会到来的口信,和不知何时才会回来的人。

没人劝得了他。喻文州站在这个庞大的组织的顶端,以目不能视和手无缚鸡之力的身体,对阁内的每一个人拥有绝对的威信,他凭借仿佛是与生俱来的智慧让蓝溪阁在商界的地位稳固如山,在人后又杀伐决断行事果决,却从不曾给人留下半分狠厉的印象,提起蓝溪阁的阁主,所有人都只会想到儒雅二字。

亲近的人只能每日在稍远的地方看着他,在寒风吹过的时候适时为他加一件衣服,一句话也不多说,在每个人都劝过无数次后。

喻文州抬手抚了抚肩头的大氅,轻轻开口:“快结束了。”

郑轩垂手应道:“是。叛军终归分崩离析,方先生可以瞑目了。”

“我有时觉得,自己手上也沾了血。”喻文州的左手从肩头滑下,悬停在胸前,“接到方先生已赴死的消息时,我总觉得,好像我才是那个杀了人的刽子手。我从没拿起过刀剑,但却杀了人。那是一个绝佳的妙计,但事后我忍不住去想,是不是还有更好的方法。”

“是方先生自己要求的,他并没有告诉你全部计划,你别想那么多了。”

“是啊,”喻文州的手垂下,点了点头,“到如今,我也想不出比那更有效的法子。可是——”

他转身向房门处走去,声音在猛然吹过的一阵风里散开。

“他的意图,我又怎会猜不到呢。”

 

广德元年春,叛军部将田承嗣将史朝义的家眷献给官军,率手下众将归降。史朝义无奈之下只得率五千骑逃往老巢范阳。不想镇守范阳的李怀仙亦向唐军投降,见史朝义逃回,紧闭城门,阻断其前路。

前路被阻,后有追兵,史朝义带着最后的亲卫逃入了范阳城外的树林。

“王卿,朕终是一败涂地了!”史朝义离开士兵,在一棵大树前站定,自知大势已去,败势难挽,合眼仰天长叹。

王杰希是少数直至最后仍跟随在他身边的人,见他如此,缓缓道:“陛下对这结果,可还满意?”

史朝义闻言回头,不解:“王卿这话……”

王杰希面如冰霜,在他面前直视着他:“老安贼死了,被他的儿子杀死的;小安贼也死了,被你的父亲杀的;你又杀了你父亲……现在,只剩你了。”

“乱臣贼子,对你的结局,可还满意?”

史朝义大惊,手指着他,说不出话,暴怒的脸涨得通红。

王杰希向他走近,直至那手指直戳在他的胸前。

“你以为揪出了在你父子及众将领间挑拨离间的人。”他说,“你杀了他。可是你找错人了。”

“你要找的那个人,是我。”

“你——!”史朝义怒吼着拔出了腰间的弯刀,向眼前的人砍去。

“叮——”瞬间,王杰希手中握着的“灭星”出鞘,以极其刁钻的角度斩向了敌人握刀的手腕,锋刃划过血肉的声响过后,弯刀已掉在地上,伴着鲜红的血迹,而原本握着它的那只手,伤口极深,几乎能隐隐看见白骨。

王杰希看着那落败的胡人,道:“你已是走投无路了,你自尽吧。”

说罢,他收剑回鞘,转身悄然离开了这一片战场。

 

历时七年之久的战争,在初春的微风中结束。敌首自尽,余下的叛军部将纷纷投降,长安、洛阳,以及所有被战火侵略过的城镇,都在渐暖的时节里等待着新生。

长安城内,百姓自发地庆祝着战事的结束,他们欢呼,焰火让整个长安的上空如同白昼,他们在死去的亲人的牌位前痛哭,要让亲人知道做出那些伤天害理的事情的恶人总算得到了报应。

长安城外的山上,张新杰站在山寨正院,遥望着依稀可见的焰火,初春的夜里依旧寒冷,却远远比不上心里的寒意。

“你别想了,我不可能按你说的做的!”张佳乐抱着双臂站在他身边,神色中带着怒意。

林敬言显得略平和些,但少有的焦躁的情绪此刻也显而易见:“新杰,还有其他路可以走,你别犯傻。”

“我知道。”张新杰背对着二人,远方喜庆的灯火刺得他的双目涩痛,“我能让你们安全撤离,我自己自然也行。”

“那你作出这样的安排是为什么?你想干什么?”张佳乐的怒火强压在喉头,声音变得沙哑颤抖,“你别以为我看不出来!”

林敬言拉住张佳乐的手臂,示意他冷静一点,却被张佳乐一把甩开。

“我怎么冷静?你也听到了,他现在要干什么。他让我在整个院子里埋火药!”张佳乐扑上去揪住张新杰的衣服,咬牙切齿道,“张新杰,你想死。而且,你在让你的血亲,亲手递上杀死自己兄弟的刀!你混账!朝廷从战中见我们实力强大,容不下我们,喻阁主冒险让人送信,是为了让你做这种事的吗?”

张新杰伸手把攥着自己衣服的手扒下,清冷的声音一如往日安排部署寨中事务的时候:“既然知道,照做就是了。霸图,以后就交给你们了。”

“新杰!”林敬言一手拍上张新杰的肩,摇摇头道,“不值得!我们有充足的时间离开,不需要你这样做!”

张新杰转头继续凝视在空中不断爆开的烟花,他低声道:“我从一开始,就想到了可能会有这样的事。朝廷从来都是这样。你们也不必想多了,我这么做,不是为了给你们离开争取时间的。”

“他当初说过,若真有这一日,会带我杀出去;若当真躲不过,就陪我一起死。”

“我得,在这陪他啊……”

 

几日后,官军包围了这个与朝廷相安无事几十年的山寨,通往主寨的山路上,没有一个人影,领头的人不禁起疑。

一道细长的黑影从他眼前飞过,精准地刺入身边一个小兵的左胸,整队人马顿时警觉起来,细细搜查确认无人后,头领取下箭上附带的信封,拆开,里面赫然是山寨二当家的亲笔信,称自己在主寨前院恭候大驾。

头领捏着信冷哼一声,看来这寨子是远远看见官军前来,没地方跑,只能准备在山上决一死战了罢?他一挥手,示意后面跟着自己上去。

大批的兵马直逼山寨前院,头领生怕有诈,命两个小兵进去探探虚实。两个小兵百般不愿,却只能遵命,进院只见院中空空荡荡,只一人端坐正屋门前檐下,似是等了许久。

头领得了小兵的回报,大着胆子走进去,扬声问那人:“你是什么人?”

张新杰缓缓起身回道:“在下霸图寨二当家,恭候多时了。”

头领正要说话,一个小兵飞奔来报:“头儿,我们搜过了,寨子里没人!”他震惊之下,回头去看院中唯一留下的人,心中隐约意识到这是一个圈套。

不等他思索是即刻撤退还是先抓住这人再说,张新杰拉动手边的麻绳,震耳欲聋的爆炸声自院子正中向四周扩散开来,仅仅绕过了正屋所在的地方,借着院中的杂草木柴和山上的树木,直向山下蔓延去。

整座山顿时成为火海。

那头领和他带来的人来不及躲避,瞬间被火舌吞没,向山下奔逃的人被火焰追赶着,最终一样被吞噬。

据野史记载,这次朝廷针对匪寨的围剿,参与行动的官军仅仅有十几人侥幸逃脱,余下的全部死在了山上,有的尸骨无存,有的化为焦炭。

张新杰看着冲天的火焰,听着垂死之人的惨叫声,许久,他在这片将天空几乎染红的火海中,拿起了早放在身边的剑。

“逆光”,是这把剑的名字,在他十六岁那一年,韩文清亲手为他铸造的。

他拔出剑刃,将剑鞘握在左手,右手回肘,将利刃横在颈上,没有一丝迟疑,手下用力,鲜血喷洒在剑身上。

“现在,你再也不能带我杀出去,就陪我留在这里吧。”

那日,长安城内,欢声依旧;长安城外,火光冲天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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